曹赐华的菜刀在案板上剁得震天响，卤肥肠的油花溅到围裙上，这位老传统酒店掌勺二十年的老师傅，此刻正蹲在马路牙子边切酱牛肉。

下午四点的太阳毒得很，他脑门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沟往下淌，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大姐，您要的微辣！"他麻利地撒上一把香菜，塑料袋打了个漂亮的结。谁能想到，这位在厨房里训徒弟像训孙子似的大厨，现在被一群拎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围着叫"小曹"。

老传统酒店门口支起的灰黄遮阳棚下，卤香混着油炸的焦香直往人鼻子里钻。案板上摆着的卤牛肚泛着琥珀光，藕圆子在油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店长胡建扯着嗓子喊："刚出锅的酱鸭脖，买一斤送卤豆腐！"他身后电子秤的红色数字跳得欢实——68元一斤的酱牛肉，比酒店菜单上便宜了整整四十块。住在万圆小区的郭泽凯捏着尝了块试吃的牛肉，眼睛顿时亮了："乖乖！这味儿跟去年俺闺女婚宴上一模一样！"

六张折叠桌拼成的临时摊位上，真空包装的卤鸡腿摞成小山。服务员小张正给保温箱里码肉包子，蒸汽把她的刘海都熏湿了。"以前在后厨光洗碗，现在得会吆喝会打包，还得防着大妈们多顺两瓣蒜。"她嘴上抱怨，手上却利索地给每个塑料袋塞上一次性手套。酒店经理的手机叮咚响个不停，美食群里跳出新消息：302室的王阿姨问今天有没有卤猪蹄。

三公里外的阳光沙滩假日酒店玩得更花哨。穿旗袍的领班姑娘站在遮阳棚下拌凉菜，水晶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的凉菜区像超市货架似的分门别类，油炸花生米、水煮毛豆、酸辣海带丝摆得整整齐齐。"咱们吕经理说了，五星级的摊儿也得有五星级的排面！"服务员小李小声嘀咕，手里捏着的二维码已经被扫得有点掉色。住在东鑫社区的张女士是熟客，每周雷打不动来三次："别看他家卤藕比菜市场贵两块钱，用的可是洪湖九孔藕，泡在老卤里炖足三小时。"

大冶的餐饮老板们这波操作可不是临时起意。早些年公款消费收紧那会儿，好些大酒店都吃过死守高端的亏。老传统酒店的胡建记得清楚，2013年最惨淡的时候，三层楼的包厢空得能听见回声。现在他们把宴席套餐拆成单品卖，后厨早晨准备的食材，下午就能变成现金。阳光沙滩的吕伟建更精，专门派服务员记下顾客在微信群的吐槽，上周刚根据建议添了儿童餐。"那个做成小猪造型的奶黄包，一天能卖两百多个。"他说着掏出手机，群里正在接龙预订明天的卤味拼盘。

湛月云居国际酒店后厨最近总飘着直播补光灯的亮光。行政总厨老李对着手机镜头片烤鸭，直播间里不停有人问："师傅，您这刀工练了几年？"长红大酒店更绝，直接把人均消费砍到七十块以下，服务员说连门口修自行车的老王都敢进来点个炒时蔬。市商务局的统计表上，像这样玩新花样的餐饮企业已经列了六十七家。

郭大爷拎着刚买的卤味往家走，塑料袋里酱牛肉的油渍渗出来，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洇出个圆印子。他盘算着晚上就着这卤味能喝二两酒，孙女最爱吃的藕圆子特意多要了半斤。马路对面，曹大厨正弯腰给电动三轮车装货，明天要试水去社区摆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案板上没卖完的卤猪耳泛着油光，明天回锅热热照样是道硬菜。酒店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启事被风吹得哗啦响，新添的岗位叫"户外销售专员"，工资条里多了项"高温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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