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着手里的保密协议，林俊然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对面的人，“吴院长，我同意加入飞天计划。”
“小林同志，不再考虑一下吗？”
吴院长认真地问林俊然，“你应该知道，这个任务是绝密的。
一旦加入，你将隐姓埋名，或许是几年，或是是几十年不能联系自己的亲人。
或许，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林俊然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吴院长，如果让我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选择的，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至于我的爱人......我想，作为军人的后代，她应该会理解并支持我的决定。”
吴院长站起身，朝着林俊然伸出手。
“那么，小林同志，我批准了你加入飞天计划。
你为国家航天事业做出的牺牲，国家和人民都会记在心里。
我代表个人，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感谢！”
“七天后，会有专车来接你。
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地陪陪家人吧。”
林俊然笑了笑。
七天啊......
足够了。
从研究院里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是回到家属大院的时候，林俊然还是被淋透了。
不出意料，大院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唯有他和秦燕燕的房子里一片漆黑。
她还是没有回来。
林俊然心中酸涩，随后便是自嘲。
到了现在，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所有人都说，他和秦燕燕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曾经他也以为是。
但现在，他明白了。
那个热情的，对自己一见钟情展开热烈追求的秦燕燕，已经不爱自己了。
或者说，秦燕燕爱着的，只是他的脸。
因为这张脸，和她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
现在，正主辛亚斌回来了。
他林俊然这个替身，当然就该功成身退了。
回到家里，开门，开灯。
林俊然看着屋子里熟悉的一切。
这房子是他亲手布置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记录着他和秦燕燕那些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时光。
现在一如往常，整洁却没有人气儿。
压下心头苦意，林俊然拖着沉重脚步回到卧室，找出一身干衣裳。
正打算脱下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房门响了。
“秦阿姨，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稚嫩的童声响起。
林俊然一怔，正要解扣子的手顿住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秦燕燕温柔的声音。
“当然，这是秦阿姨的家。
只要琰琰喜欢，想住就可以住。”
林俊然大概能猜到他在和谁说话了。
是辛亚斌的女儿，宋思琰。
思琰，思燕。
林俊然笑了。
也是。
因为身份的关系，秦燕燕平时总要端着些领导的架子。
因此，她说起话来，总是带着几分刻意的威严和冷漠。
很少听到她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说话。
“琰琰，从你秦阿姨身上下来！”
“不嘛，我就要秦阿姨抱！秦阿姨身上香香的，像妈妈一样！”
林俊然放下了手，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三个人听到声音，同时扭过了头来看他。
本来欢快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俊然，你在家里？”
秦燕燕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俊然......
这熟悉的称呼，让林俊然鼻子有些发酸。
曾经，有无数个抵死缠绵的时刻，她的喉间都会压抑着涌出这两个字。
而他，总会在这样的时候更加意乱情迷。
林俊然想，只要秦燕燕要，他会把命都给她。
“小林同志是吧？”辛亚斌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我是辛亚斌，秦燕燕的好朋友。”
秦燕燕解释：“亚斌刚刚调到文工团工作，宿舍太小带着孩子不方便，我让他暂时住到家里来。”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林俊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要回房间。
手腕一紧，却是被秦燕燕抓住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燕燕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亚斌是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俊然不想当着辛亚斌的面和秦燕燕吵架。
他甩开了秦燕燕的手，“我要去换衣服。”
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一把甩上了门。
脱力一般地坐在了床上，林俊然听到外面辛亚斌柔声劝秦燕燕。
“可能是小林对我有些误会。
燕燕你别生气，好好跟小林解释一下。
不要为了我，和他闹别扭。”
下一刻，卧室的门被砰的推开。
秦燕燕怒气冲从进来。
但见到林俊然脸颊通红地倚靠在床头，顿时愣住了。
她急忙上前，摸了摸林俊然的额头。
滚热滚热的。
“你发烧了？”秦燕燕声音里带了丝关心。
林俊然努力弯了弯嘴角，“可能是淋了雨吧。”
“我送你去医院。”
秦燕燕话音刚落，外面琰琰突然大哭起来。
“爸爸，那个叔叔是不是不喜欢琰琰？爸爸，他会把我们赶走吗？”
第二章
秦燕燕本来伸出去的手迅速收了回去，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孩子”，就立刻走了出去。
很快，门外传来了她轻哄琰琰的声音。
“琰琰不哭，这里就是你的家，没有人会赶你走的。”
“秦阿姨，我害怕！”
“乖，不怕。
秦阿姨在这里呢。”
“秦阿姨，你可以抱着琰琰睡觉吗？”
“当然。”
尽管早就决定离开，但听着秦燕燕这样温柔的话语，林俊然的心里还是仿佛被揉进了一团钢针。
难受得厉害。
结婚四年，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
因为秦燕燕说她还年轻，又是这边军医院的领导，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影响工作。
他也就随着她了。
但现在看来，秦燕燕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和他生的孩子。
晕晕乎乎间，林俊然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人用力推了两下。
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了秦燕燕站在床前。
“俊然，你今天吓到了琰琰。”
秦燕燕两道比一般女人都要英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看着他的目光里有谴责，有不赞同。
“我和亚斌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
明天，你下班的时候记得给孩子买点礼物哄一哄她。
小女孩儿嘛，都喜欢洋娃娃，你可以去城里的百货商店看看。”
林俊然没有理她，从桌子上拿起眼镜。
秦燕燕被他的态度惹恼了。
她一把打掉了林俊然的眼镜，“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秦燕燕。”
林俊然定定地看着她，“你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家，回来了就是要和我吵架的吗？”
没有想到脾气向来很好的林俊然会突然这样说，秦燕燕一怔之后就是不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俊然靠在床头，眼中难得闪过嘲讽。
他想，或许连秦燕燕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脸上露出来的慌乱吧。
“没什么意思。”
移开视线，林俊然不想和秦燕燕多费什么口舌。
秦燕燕却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怒了。
“林俊然，我工作忙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阴阳怪气的在干什么？”
“你拍着心口说，是工作忙吗？”林俊然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
“结婚几年，除了外出开会之外，你什么时候忙到有家不能回了？秦燕燕，我不说，但你也不要拿我当傻子！”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
“秦燕燕，你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吗？”
被丈夫愤怒的眼神盯着，秦燕燕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不记得，我记得。”
林俊然自嘲地一笑，“是辛亚斌回来的那天。
到今天为止，整整两个月了。”
秦燕燕怒了。
“林俊然，你真是莫名其妙！亚斌是我的朋友，他刚调到这边，又是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手忙脚乱的，你让他怎么办？”
“于情于理，我照顾他一下都是应该的。
到了你这里，怎么就看得这么龌龊？”
“林俊然，你从前表现的那么宽厚温和，难道都是假的？我真是看错了你！”
说完，摔门而去。
林俊然坐在床上，眼睛发涩，思绪回到了两个月前。
那是秦燕燕第一次不是因为院里工作忙而不回家。
但是第二天晚上她回来了。
对他格外的温柔。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但从那天以后，秦燕燕就断断续续地留宿在外。
最开始，她还会编个不回家的理由。
到了最后，连编都懒得编了。
林俊然担心她的身体，趁着休假的时候特意煲了鸡汤给她送过去。
走在医院里，林俊然觉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甚至是躲闪着自己。
直到他来到秦燕燕的办公室外，听到了她和表哥霍长林的对话。
“从辛亚斌回来后，你就没怎么回过家。
你就没想到被小林知道后，会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
秦燕燕冷漠的声音，让站在门外的林俊然愣住了。
“这话说的。
当初是你主动追求小林，也是你提出的结婚。
小林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不能对不起他。”
林俊然如遭雷击，手放在门把手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里面秦燕燕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出来。
“我承认，当初追求他是我主动的，结婚也是我提出的。
但是，如果不是他长得和亚斌相似，我会嫁给他？”
“况且，如果没有我，他这几年工作，能这样顺风顺水吗？”
“这段婚姻里他得到的，远远超过了他自身的价值。
所以，对不起他这个说法，压根儿不成立。”
林俊然听到霍长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作为你的哥哥，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还想要你和小林的婚姻，不要让他看到辛亚斌。”
林俊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辛亚斌是谁。
鬼使神差的，他躲在办公区外的角落。
在黄昏的时候，看到秦燕燕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那是高挑俊美的男人。
看清楚那个男人长相的一瞬间，林俊然猛地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桶。
第三章
吃了退烧药，林俊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推开门，外面的客厅里秦燕燕和琰琰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辛亚斌穿了一件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腰间系着围裙，正在将两颗荷包蛋放进琰琰面前的小碟子里。
“小林醒了？”
辛亚斌抬头冲着林俊然笑笑，“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林俊然看看锅里剩下的两颗煎蛋。
“哎呀看我，燕燕说你不舒服，我还想着你会起得晚一些，就只做了我们三个早起的。
没关系，小林你去洗漱，我再给你做一份。”
一拍脑门，辛亚斌抱歉地看了看林俊然，“好像，只有这三个鸡蛋了。
要不，我这份儿给你吧。”
“不用。”
秦燕燕抬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白粥，“既然发烧了，别吃油腻的，喝点粥就行。”
林俊然冷眼看着他们表演，平静地走进卫生间，留下一句“不用了”，就关上了门。
他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感觉人清醒了不少，就是五脏六腑还有些空落落的。
再走出去，桌子旁只剩了琰琰一个人。
辛亚斌正靠在客房的门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林俊然。
“你果然长得很像我。”
“可惜啊，假的终究就是假的。
在真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林俊然懒得理他，直接进门去换衣服。
但辛亚斌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追了过来。
“林俊然，你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
他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温雅，脸上也带了些刻薄，“陪了燕燕几年，就以为她真的爱上你了？”
“我告诉你，你能上位，是因为我离开了，燕燕把你当做我的替身而已。
你信不信，只要我招招手，她就会立刻回到我的身边。”
林俊然的手顿住了。
就在辛亚斌的视线中逐渐露出挑衅得逞的意味时，林俊然开了口。
“如果你喜欢，请你立刻招手，把秦燕燕收回去。
只要她愿意和你结婚，我现在就可以把她拱手相让。”
他刻意将拱手相让四个字说得很重。
不出意料的，辛亚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不复刚才高高在上的睥睨。
“小人得志！”辛亚斌咬着牙，“自始至终，燕燕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你只是个替身，鸠占鹊巢这么久，她迟早会和你离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那我拭目以待。”
林俊然冷笑，刚要关上门，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他就看到辛亚斌眼中精光一闪，踉跄着后退两步摔到了地上。
林俊然愕然。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一股大力撞了上来。
是琰琰。
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就像炮弹一样，一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林俊然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了一步，抵在了墙上。
秦燕燕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坏人！不许你碰我爸爸！”
琰琰冲过来又是一口，咬在了林俊然的手上。
林俊然吃痛，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了琰琰。
“林俊然！”
秦燕燕眼中冒火，大步过来将地上的琰琰抱了起来。
本来恶狠狠盯着林俊然的小姑娘，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柔软的小胳膊抱住了秦燕燕的脖子，大哭起来。
“秦阿姨，他欺负爸爸，欺负琰琰！”
林俊然抬起眼，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看看在他和辛亚斌之间，到底会怎么选择。
但是他失望了。
秦燕燕抱着琰琰哄了哄，又伸手去拉辛亚斌。
辛亚斌推开了秦燕燕递过去的手，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他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上渗出了血色。
秦燕燕立刻紧张起来，“让我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
辛亚斌勉强笑了笑，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遮住了伤处。
秦燕燕强势地拉着他的手撸起了袖子。
然后，就看到他的胳膊上被搓破了一大块。
细小的，殷红的血痕出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我送你去医院！”
辛亚斌低头，“哪儿有那么娇贵？有没有碘酒？我消消毒就行。”
说完，他苦涩地笑了一下。
“和之前相比，这连伤都算不上。”
秦燕燕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
她转过头，眼中几乎冒了火。
“林俊然，道歉！”
第四章
眼前的女人，让林俊然感到格外陌生。
哪怕是听到过她和霍长林的对话，哪怕是知道了自己在她心里远不如辛亚斌那么重要。
但林俊然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会一点信任都不给自己。
“我没有推他，不会道歉。”
“你没有推，难道是亚斌自己摔成了这样？”
秦燕燕失望地看着林俊然，“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暴戾冲动，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先入为主？”
林俊然挺直了腰，目光炯炯地迎着秦燕燕愤怒的视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他了？”
秦燕燕一噎。
她确实没有看到。
进门的时候，辛亚斌已经坐在了地上。
但话又说回来，两个人距离那么近，不是林俊然推的，难道还是辛亚斌自己摔倒的吗？
何况琰琰发了疯似的去扑咬林俊然。
这难道不是孩子对父亲的保护吗？
这些念头在秦燕燕脑海中转了一圈。
她愈发笃定，林俊然只是害怕心虚罢了。
“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事实摆在这里。
俊然，犯了错并不可怕。
重要的是，你要勇于承担后果。”
“俊然，和亚斌道歉。
今天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林俊然倔强地摇头，“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推倒的，我不会道歉。”
“就是你，就是你！”
琰琰大哭着冲到林俊然身边，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身体。
“你这个坏人！你就是看着秦阿姨对我和爸爸好，你故意推我爸爸的！”
“琰琰！”
辛亚斌一把抱住琰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燕燕，我想小林对我有些误会，我和琰琰还是搬出去吧。”
他神色落寞，压抑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要为了我，影响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秦燕燕再也受不了了，她将林俊然推搡着进了卧室，一把带上了门。
“林俊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亚斌的婚姻生活一直不幸福。
他的妻子，有着严重的精神问题。
甚至在生下了琰琰后，不但没有做母亲的觉悟，还有几次要伤害琰琰和亚斌！”
“他好不容易离了婚。
为了避免被前妻抢走孩子，带着琰琰调到了这里。
这么可怜的遭遇，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
“我承认，让他们父女住到咱们家里，事先没有和你商量是我的不对。
但是，这不是你针对他们的理由！”
“俊然，你听话，出去和亚斌还有琰琰道个歉。
以后，咱们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
林俊然无奈，又好笑。
“秦燕燕，你要搞清楚。
他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我可以同情他的遭遇，但绝不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道歉！”
“你！”
秦燕燕扬起了手。
林俊然吃了一惊，随后嘴角溢出苦笑。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吗，秦院长？”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难道你的亚斌遇到了精神病会打人的妻子，你也想让我感同身受一下？来，我就在这里，你打吧！”
林俊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菜市场里和人吵架的泼妇一样。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秦燕燕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不解。
“俊然，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难道我不该怪你吗？”
到了这个时候，林俊然只觉得可笑。
他无力地说，“秦燕燕，我们离婚吧。”
“你开什么玩笑！”
闻言秦燕燕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消失殆尽，看向林俊然的眼神，犹如在看个无理取闹的精神病患者。
“就因为我收留了亚斌和琰琰？林俊然，你的心胸未免太过狭隘了！”
林俊然静静地看着秦燕燕。
这张脸还是如初遇时候那般，明艳，浓烈。
但眉眼之间，却再没有了看向他时候的温柔缱绻。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俊然将心头那股苦涩压了下去。
他低声道，“秦燕燕，你和霍长林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话？”
秦燕燕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忡，随后想到了，脸色瞬间变白。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偷听的毛病？”
秦燕燕色厉内荏地斥责，“我真没有想到，堂堂的研究院林工，居然是个偷听别人谈话的小人！”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是视线压根儿不敢与林俊然相接。
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小人，也上不了道德法庭。
何况我也不认为去给妻子送饭，无意间听到几句话，就是偷听了。”
“秦燕燕，你真的不用东拉西扯。
我们离婚，我成全你和辛亚斌。”
“做梦！”
秦燕燕一声尖叫。
站在门外的辛亚斌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第五章
秦燕燕留下一句“我还有事”急急忙忙地走了。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连辛亚斌都没有顾得上。
手里牵着琰琰的辛亚斌站在门口，看着林俊然的视线里充满了怒火。
“林俊然，你不要得意。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再怎么用尽心机，也得不到！”
“辛同志，我劝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不如去劝秦燕燕离婚吧。”
他嘲讽地看着辛亚斌，“如果她不同意离婚，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做她的丈夫。”
狠狠瞪了林俊然一眼，辛亚斌抱起琰琰匆匆地追着秦燕燕而去。
林俊然吁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
他有些难受。
这些天，他的身体一直不舒服。
刚才琰琰撞过来的时候，还举着拳头拼命地砸他。
正巧砸在了胃上。
这让他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真的吐了。
在看到自己的呕吐物中，居然还夹带了一丝红色的时候，林俊然的心里一片冰凉。
他这是......
想到自己就要加入飞天计划，为航天事业做出一点儿贡献，决不能让身体拖后腿。
林俊然匆匆来到医院。
检查后，医生告诉他，他有比较严重的胃溃疡，需要治疗。
“大概需要多久能够治愈？”
在林俊然看来，胃溃疡不算什么大病。
“一般两周左右的时间。”
林俊然沉默了一下，请医生给他开了药。
不管怎么样，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去参与飞天计划的脚步。
“小林？”
药房门口，一个惊愕的声音响起。
林俊然应声转头，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的军官。
他匆匆走到她身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手里拿着的药，“你病了？”
是秦燕燕的表哥，霍长林。
“我来取点退烧药。”
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生病的事，林俊然不自觉地将手身后藏了藏。
霍长林左右看了看，问林俊然，“燕燕呢？”
林俊然摇摇头，“不知道。”
霍长林脸上有些尴尬，“可能是她最近工作忙......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理会林俊然的拒绝，霍长林强势地把他塞到了车上，亲自送回了家。
只是，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房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有孩子的、有男人的、也有秦燕燕的。
林俊然脚步一停，站在了门口。
霍长林怫然变色，但还是试图为秦燕燕解释。
“或许，燕燕的工作结束了......”
林俊然嘴角弯了弯，不置可否，却转而邀请霍长林，“表哥，进来喝杯水吧。”
说着，就推开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秦燕燕正把琰琰抱在怀里亲她嫩呼呼的脸蛋。
琰琰笑得十分开心。
而辛亚斌，则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俊美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家三口岁月静好的画面。
林俊然和霍长林的出现，明显是打破了这份美好。
不想待在这修罗场里，霍长林咳嗽了一声，高声道：“燕燕，你怎么做人妻子的？小林病了你都不知道？还不快好好地照顾他？”
接连朝着秦燕燕使了好几个眼色，自己转身就走了。
“俊然，你不舒服了吗？”
秦燕燕也看到了林俊然手里的药。
她赶忙要把琰琰放下去。
但琰琰死活不肯自己站在地上，她用双手搂住秦燕燕的脖子，大声道，“琰琰就要秦阿姨抱！”
秦燕燕无法，只好抱着她走到林俊然跟前，“这是什么药？”
“治胃病的。
没什么大事。”
林俊然躲开了秦燕燕的手，“早上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早上说的，无非就是离婚。
秦燕燕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捧的，什么时候被人甩锅呢？
她脸上显出怒容呵斥，“林俊然，你不要太过分！”
“是啊小林。”
辛亚斌走过来，从秦燕燕怀里接过了琰琰，“燕燕都和我说了。
这夫妻间呢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体谅，对不对？”
“燕燕工作忙，你帮不上什么就算了，怎么能动不动就用离婚来让她分心呢？”
让她分心的难道不是你吗？
林俊然冷笑一声，不想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径直走进了卧室。
秦燕燕跟过去狠狠一巴掌砸在了门上，冲着里面大吼：“林俊然，你这几年是不是太飘了！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以为你是谁？离开了我，谁还把你当回事？！”
她口不择言，一门之隔的林俊然听得全身冰凉。
原来在秦燕燕的眼中，自己的一切竟然是靠着依附她得来的。
不能够有自己的想法。
和她的这段关系，只能是她说了算。
外面的秦燕燕还在叫嚣，林俊然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拉开门。
但是迎接他的，是狠狠地一巴掌。
第六章
林俊然的脸被打得一偏。
秦燕燕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讪讪地放下手，“你怎么突然开门......”
“秦燕燕，我能够有今天，不是因为你！”
林俊然的半边脸都红了。
他平静地看着秦燕燕，“诚然，有人会因为你，或是因为你的家庭背景，对我另眼相看。
但你别忘了，你家的人脉在医疗领域。”
“而我能进研究所，靠的是自己A大研究生的学历，靠的自己过硬的专业技术和研究能力！”
“你以为，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否定我吗？”
“秦燕燕，你错了！我是个独立的人，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是你丈夫的时候是这样，有一天我不是你的丈夫了，也依旧是这样！”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人能够在他的身上，打下任何钢印。
更没有人能够贬低他存在的价值。
辛亚斌率先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他的目光闪了闪，温柔地劝秦燕燕，“燕燕，你怎么好和小林动手？夫妻间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不至于......”
“你最好闭嘴。”
林俊然骨子里就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人。
他转头冷冷地看着辛亚斌，“我们夫妻之间的谈话，请你不要多嘴。”
辛亚斌一怔，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十分尴尬。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然后，转身大步朝着客房走去。
“爸爸！”
穿着小花裙子的琰琰喊了一声，举着小板凳朝着林俊然砸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林俊然的胃部。
嘶了一声，林俊然捂着胃弯下了腰。
太疼了！
他痛得脸色发白。
秦燕燕心里一慌，连忙上前要扶起丈夫。
但旁边，琰琰突然哇的大哭起来。
“秦阿姨，琰琰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赶琰琰走！”
她哭得撕心裂肺，精致的小脸蛋上被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转身要跑却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哭声停顿了下，随后便是更加尖利。
“琰琰！”辛亚斌自客房里奔出，看到女儿额头上有鲜红流出，吓到大叫，“燕燕，琰琰受伤了！”
秦燕燕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又忙着去看琰琰。
琰琰的额头上被桌子角磕出了一条五六厘米的伤口。
殷红的血，雪白的脸。
辛亚斌手足无措，惊慌不已，颤抖着声音问秦燕燕，“燕燕，怎么办？琰琰受伤了，怎么办？”
没有丝毫犹豫，秦燕燕抱起了琰琰就往外跑，“去医院！”
辛亚斌抬脚跟上。
到了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林俊然一眼，目光里带着挑衅和得意，仿佛在说——“你输了。”
林俊然来不及惊讶，就觉得腹中绞痛更重，紧接着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低下头一看，有血。
回来的时候医生说过，他的胃溃疡稍不注意就可能造成胃穿孔或者胃出血。
闭了闭眼睛，林俊然忍着疼痛，扶着门框努力爬了起来。
“小林！”
又是霍长林。
他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放了几个饭盒。
看样子，是从食堂里打了饭菜回来的。
“你这是......”
看着林俊然嘴边的血丝，霍长林扔了网兜就过来扶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燕燕呢？”
“我好像......”林俊然一句话没说完，又吐出了一口血，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知觉，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鼻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里除了他却是空无一人。
盯着雪白的屋顶，林俊然的心里满是空白。
胃部依然传来隐隐的疼痛。
“林同志。”
医生走了进来，看了看手里的病历。
“你是急性胃穿孔，已经做过了手术。”
胃穿孔？
林俊然倏然睁大了眼睛，“严重吗？”
“不用担心，小手术而已，情况不严重。
术后常规治疗就可以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笑了起来，“一般来说一周就可以出院。
不过，具体的还要看本人的恢复情况。
别着急啊，不痊愈就把你放出去，秦院长不得跟我们急呀！”
“医生，一周后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差。”
“这样啊......我调整一下用药。
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小林，你这穿孔是胃溃疡加上外力原因造成的，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劳累。”
林俊然点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您。”
医生走后，林俊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病房里多了个人。
果然，下一刻被子被人轻轻掀开。
秦燕燕双目通红地坐在病床前。
“俊然，对不起。”
她面带愧色，“我没想到......当时的情况，我看到琰琰一脸的血，就忽略了你。
对不起，俊然......”
秦燕燕抓住林俊然的手握在掌心，额头抵在交握的手上。
“我不想看见你。”
将手抽出去，林俊然语气平静。
“俊然，你别这样。
我知道，这次你生气是完全应该的。
可是，也请你理解我。
你放心，只要亚斌那边稳定下来，我会立刻从家里搬出去的！你好好养病，不要再提离婚的话了，好吗？”
秦燕燕说话从来没有过这样语无伦次。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燕燕......”
辛亚斌牵着琰琰站在门口。
他应该是已经听到了秦燕燕的话，脸上带着受伤的神色。
看到林俊然的视线移到自己的身上，辛亚斌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病房。
“对不起小林！”他深深地鞠躬，“琰琰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请你原谅她，不要赶她走好不好？”
第七章
他一把将琰琰扯到病床前，推搡着，“琰琰，快道歉！求林叔叔不要把你赶出去，快！”
琰琰才五岁，吓得大哭。
“对不起林叔叔，都是琰琰的错，你打琰琰吧！”
“你这是干什么！”秦燕燕把琰琰从辛亚斌手里抢了过来，护在怀中，“你吓到她了！”
辛亚斌眼睛发红：“琰琰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母爱。
因为经常被打骂，这孩子甚至对成年的女性有着发自内心的抵触。”
“燕燕，你是唯一一个让她信任，愿意亲近的女人。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实在太想让她在你身边，哪怕只能多待一天，一个小时也好。”
秦燕燕无奈，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你放心吧，没有人要赶你们走。
俊然是个懂事的人，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她的目光落回到林俊然的脸上，发现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讽刺。
秦燕燕心里有一瞬间的内疚。
但相比于情绪稳定的丈夫，这个时候更需要安慰的明显是辛亚斌和琰琰。
她再次拍了拍辛亚斌的手，“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和琰琰的。”
辛亚斌感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他抱起了琰琰，和秦燕燕四目相对。
从林俊然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真是可笑啊。
明明，自己才是秦燕燕法律上的丈夫。
此时此地，却像个外人。
林俊然又是悲愤又是嘲讽。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笑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辛亚斌低着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秦燕燕眉头皱了皱，警告地看了林俊然一眼。
“俊然，你非要这样吗？琰琰都要哭了！”
“秦燕燕，你搞清楚，现在我才是受害者。”
林俊然神色平静地看着妻子，“这个世界，不是谁弱谁哭谁就有理的。”
“林俊然，你是不是病了一次，就得全世界的人都让着你？我耐着性子跟你讲道理，你就是这个态度？”秦燕燕面子上挂不住了。
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好，那我们来纠正这个错误。
离婚吧。”
此时林俊然无比庆幸自己做的决定，马上离开，再也不要见到秦燕燕这个女人！
“离就离！但是你想好了，离婚了是谁的损失！”
秦燕燕气咻咻地带着辛亚斌和琰琰走了。
直到出了医院，秦燕燕的火气还没有消。
辛亚斌拉了拉秦燕燕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燕燕，你不会真的要和小林离婚吧？”
见秦燕燕不善地看向自己，他连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今天已经说了两次离婚，看样子决心很大啊。”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离婚？”秦燕燕眯起眼睛看他。
辛亚斌连连摆手，“我没有！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和爱人白头偕老。”
“你最好没有！”
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秦燕燕大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辛亚斌不甘地眯起了眼睛。
当夜，秦燕燕和抱着琰琰的辛亚斌再次冲进了医院。
琰琰的嘴边，赫然挂着一丝血迹。
林俊然睡得并不安稳。
但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人从床上扯了下来。
“俊然，快跟我走！”
是秦燕燕。
“琰琰内出血，她需要输血！”
秦燕燕只扯着林俊然往外走，丝毫没有顾及到他也还是个病人。
“她的血型稀有，我记得你也是这种血型！快，跟我去救人！”
林俊然手术后没什么力气，竟然被秦燕燕生拉硬拽扯到了抢救室门口。
“简直胡闹！”
医生看到林俊然身上的病号服，冷着脸呵斥，“病人不能献血！”
“他没有病，只是胃穿孔，已经做过了手术！”秦燕燕焦躁不已，不时往抢救室的方向看，“这是我的爱人，他身体一向健壮，献一次血死不了人的！”
话一出口，她才觉察出了不对。
“俊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琰琰很危险，医院里没有合适的血型。
你先放下成见，救人好吗？”
纵然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对秦燕燕心灰意冷，林俊然还是犹如被重重地捅了一刀。
他沉默地看着秦燕燕，“所以在你的心里，我的死活完全不重要是吗？”
秦燕燕愣了愣，还是转头吩咐医生，“别犹豫了！救人要紧！”
秦燕燕不耐地将林俊然推到医生面前，“就用他的血！”
医生摇头，“秦院长，作为医院的一把手，你不可能不具备基本的医疗知识。”
他看看林俊然瘦削的身体，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他明显不符合献血的标准。
我们不能为了救人，而去杀人！”
辛亚斌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握住了林俊然的手哀求。
“小林，我求求你救救琰琰吧！她还那么小，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对不对？”
这下医生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先不说血型能不能配上，就算是配上了，也不能要求刚刚手术的病人献血！孩子情况还稳定，送市里医院吧！”
医生态度坚决，秦燕燕没有办法，只好立刻安排救护车，让琰琰转院。
林俊然看着秦燕燕脸上带着急躁，搂着辛亚斌轻声安慰，心底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四天后，林俊然态度坚决地出了院。
回到家里，冷冷清清的。
秦燕燕和辛亚斌一起，在市医院陪着琰琰。
也好。
林俊然想。
按照安排，明天会有人来接自己前往基地，他今晚要住到单位的保密宿舍里去。
径直回到卧室，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把已经签了字的离婚申请放在了床头柜上。
最后，林俊然的视线定格在他和秦燕燕的合照上。
那上面的他，笑得十分幸福。
现在，这个虚浮的泡沫破碎了。
他也该走了。
把合照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林俊然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八章
林俊然前脚离开，秦燕燕后脚就回来了。
琰琰已经脱离了危险，秦燕燕必须赶回来处理公务。
借口要给自己和孩子拿换洗衣物，辛亚斌也跟着她一起。
“我先送你回去。”
秦燕燕自己开着车，没有看坐在副驾驶上的辛亚斌。
辛亚斌惊讶，“那你呢？”
“我去医院接俊然。”
对丈夫，秦燕燕是有些愧疚的。
但是没办法，琰琰当时内出血太严重，他们那个附属医院根本没有把握。
就算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生治疗，辛亚斌依旧慌得手足无措。
秦燕燕没有办法抛开他们父女不管，在医院里亲自照顾了他们好几天。
甚至动用了家里的人脉，让市医院里最好的医护人员亲自看病，用了最好的药。
辛亚斌垂下眼帘，轻声道，“燕燕，我能不能一起去看看小林？这几天你一直陪着琰琰，忽略了他。
我想亲口和他道歉。”
沉默了片刻，秦燕燕点头，“好。”
二人来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
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病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林俊然不在。
“这里的病人呢？”
护士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唾弃一下这个传说中最为年轻的医院一把手。
“出院了。”
“出院了？”秦燕燕皱眉，“手术后不到一周，就能出院吗？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病人自己要求出院，医院经过评估后才同意。”
秦燕燕转身就走。
“燕燕，等等我！”辛亚斌连忙跟上。
身后小护士低声嘟哝：“装什么呢，不是你拖着人去献血的时候了？”
秦燕燕顿住脚步，辛亚斌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火，秦燕燕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想到林俊然需要补充营养，她又忍着火气亲自去供销部买了一网兜的罐头奶粉等。
辛亚斌在旁看着，气得心口起伏，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回到了熟悉的家，秦燕燕把东西放好，朝着里面喊，“俊然，我回来了。”
预想中的回应并没有到。
秦燕燕又提高音量喊了两声，依旧没有看到林俊然。
“小林不在家吗？”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燕燕身后，辛亚斌夸张地提高了音量，“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休息的呀！就算和你怄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秦燕燕没有搭腔，她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气恼。
大步过去推开卧室门，“林俊然，你就算和我置气......”
映入她眼帘的，是空空的卧室。
林俊然也不在家里。
秦燕燕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这屋子里，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又好像少了什么。
秦燕燕的视线在屋子里巡视。
突然，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上面有一张薄薄的纸。
眼睛倏然一眯，秦燕燕快步走过去。
“离婚申请”四个字映入眼帘。
秦燕燕一怔，猛地转身打开了衣柜。
林俊然所有的衣物都不见了。
“林！俊！然！”
“怎么会这样！”
辛亚斌惊叫，蹲下去从垃圾桶里捧出了被撕碎的照片。
碎片上，林俊然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燕燕，小林这是......真的生气了！”
辛亚斌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他也不会......燕燕，燕燕你去哪里？”
秦燕燕旋风一般地卷出了家门，直奔研究院。
得知她是来找林俊然的，工作人员都十分茫然。
“小林同志从一周前就请假了，根本没有回来过啊。”
“他没回来过？可是，他并不在家。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林俊然是个孤儿。
平时除了家里，就是研究院。
两处都没有人，秦燕燕甚至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地方落脚。
从研究院里出来，秦燕燕再次回了家。
辛亚斌正翘着二郎腿地坐在沙发上。
见她进门，忙起身迎上前。
沙发旁边，摆着个偌大的行李箱。
“燕燕，找到小林了吗？”
辛亚斌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你和他说，我这就走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请他快回来吧，燕燕，总不能为了我，让你们夫妻两个真的离婚。”
说完，辛亚斌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秦燕燕一把拉住了他。
“你能去哪儿？”她烦躁不已，声音也就冷硬下来，“琰琰过几天出院，难道让她跟着你去住集体宿舍？不用管林俊然！离开了我，他能去哪里？哼，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善良厚道的人，没想到也会耍出这种手段！”
“可是......”辛亚斌欲言又止。
“你就安心住下！这里是我的家，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至于林俊然，他愿意在外头吃苦，就随他去吧！”
第九章
让辛亚斌安心住下，秦燕燕去找霍长林。
结果却发现，霍长林也不在。
听说，是突然接到了一个任务，昨天早上就已经走了。
至于是什么任务，谁也不知道。
秦燕燕皱眉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从兜口里掏出林俊然留下的离婚申请，秦燕燕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的林俊然，正坐在开往某基地的列车包厢里。
他的对面，是抓耳挠腮的霍长林。
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景物，林俊然目光清澈，但视线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小林啊。”
霍长林忍不住先开口了。
他接到保密任务，护送研究院的一位工作人员前往某地。
等上了车后，才发现要护送的人是林俊然。
霍长林震惊了。
对于要去的航天基地，他多少有些了解。
在那里工作的研究人员，绝大多数都是隐姓埋名的。
在他们的研究方向有了重大突破之前，甚至不能与任何父母亲人联系。
就好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这一消失，说不定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林俊然的身份，不仅仅是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更是秦燕燕的丈夫，他的表妹夫。
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而且，很大可能还是在秦燕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的。
觑着林俊然的脸色，霍长林小心翼翼地问，“燕燕知道你工作调动吗？”
林俊然摇摇头。
“这不太好吧？”霍长林立刻坐直了身体，“这次工作调动的性质，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你和燕燕总归是夫妻，还是应该商量一下的。”
“如果是你或者秦燕燕接到这样的工作调动，会不会破坏保密条例，透露给我呢？”
霍长林一时无语。
的确。
他和秦燕燕的父辈都是军人，这点纪律性还是有的。
就算是面对至亲，他们也绝不会泄露保密任务。
“可是......”
霍长林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林，你知道你这一走，可能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吗？”
“知道。
我已经做好了为我国航天事业奉献终身的准备。”
“呃，即使这样，可能会让你和燕燕的婚姻走到尽头？”
林俊然笑了笑，收回视线，认真地看着霍长林。
“临走的时候，我在家里留了离婚申请。
你回去后如果见到她，可以提醒她一下。”
霍长林满口的苦涩。
他几乎可以想象，秦燕燕看到离婚申请，又找不到林俊然的时候，会狂暴成什么样子。
“小林，抛开燕燕这层关系。
我比你大几岁，就当是老哥哥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知道，从辛亚斌来了以后，燕燕让你很失望。
实话说，我也失望。”
“辛亚斌和我们，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他们俩人从小就要好，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辛亚斌突然就和别人结了婚，燕燕那段时间挺难熬。”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我跟你保证，他们之间早就过去了。
这回，燕燕完全是看他孤身一人带个孩子，好心帮助一下而已......”
“什么样的善心，能让已婚的秦院长抛下家庭和丈夫，在外面照顾前男友两个月呢？”
林俊然嘴角弯起，脸上带着讽刺。
“又是什么样的情分，能让一向标榜家庭和睦的秦院长，在丈夫手术当天，就逼着他去献血呢？”
这些，霍长林当然都知道。
但是他和秦燕燕是亲表兄妹，遇到事情，总会不自觉地偏向于秦燕燕。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林俊然的眼睛。
第十章
林俊然叹了口气，“老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但是秦燕燕做的那些事，我心里永远过不去。”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为秦燕燕好，那请你任务结束回去后，劝她在离婚申请上签字并且提交。
组织上会替我们办理好离婚手续的。”
他当然知道，以秦燕燕的个性，绝不会签字。
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只想尽早投入工作，婚姻状况怎么样，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秦燕燕不签字，就尽管拖着好了。
反正，他目前唯一的努力方向，就是尽自己所能，为科研事业做贡献。
林俊然促狭地想，就不知道辛亚斌愿不愿意一直没名没分地陪在她身边了。
看着林俊然眼中闪动的光，霍长林叹了口气。
“我会提醒她的。
小林，你和燕燕之间的事，我没办法说太多。
但是作为朋友，我期待着你在新的环境里大展宏图。”
“谢谢你，老霍。”
林俊然伸出手去，“如果可能，提醒她一下吧。
你们这样的家庭出身，生活作风问题还是要注意的。”
生活作风问题......
霍长林匝吧匝吧嘴，想要说一句秦燕燕和辛亚斌清清白白。
但是话到嘴边，想起刚才林俊然问到自己脸上的两句话，又咽了回去。
确实，任谁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清白两个字。
林俊然闭上了眼睛养神。
一直到了终点站，车厢里都是异常的安静。
下了火车，又坐了足足三个小时的专车，才到了研究基地。
修整了一天霍长林就要回去了，临走前，他又找到了林俊然。
“小林，我走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或是遇到什么困难，你随时联系我。”
顿了一下，又补充，“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把你的下落告诉燕燕的。”
“好，谢谢你。”
林俊然伸出手去和霍长林握了握，“一路顺风。”
目送霍长林离开，林俊然转身回了基地。
在这里，他觉得自己被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目前，我们的相关研究，与世界上发达国家相比，还是相对落后的。”
“本世纪六十年代初，先后有国家提出太空计划。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A国已经率先实现了登月。
前不久，又提出了太空大战计划。
同志们，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哪。”
“未来的时间，就拜托你们了。”
林俊然被基地领导的话鼓舞得热血沸腾。
当天晚上，他抬头看着群星密布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华国自己的飞船在太空遨游的情景。
第二天，他就被编入了擅长领域的研究小组。
埋头投入研究后，林俊然的生活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
忙。
所有的人都在忙。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
不能落后给别的国家。
因为落后就要挨打。
林俊然所在的研究小组中除了组长是位四十来岁的研究员外，其余组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大家有合作，更有竞争，团队里气氛既热烈，又激烈。
谁也不肯慢别人一步。
这样的氛围，令林俊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
秦燕燕简直要疯了。
她发现，她找不到林俊然了。
起先她只是以为他在和自己赌气，出去散心了。
等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
但半个月过去了，半个人影儿都不见。
她蓦然发现，林俊然好像消失了。
除了那封离婚申请，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在家里。
这套大院里最好的房子里，他生活过的痕迹竟是找不到了。
秦燕燕再也忍不住了。
她驱车直奔研究院，甚至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止，直接闯进了院长办公室。
“吴院长，我是来找我丈夫的。”
双手撑在吴院长的办公桌上，秦燕燕逼视着吴院长，“他不见了半个多月，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燕燕并不傻。
林俊然无父无母，家乡早就没有了亲人。
离开这里，他能去哪儿？
更何况，他本身是个对工作极为负责的人，绝不会因为家庭矛盾，就抛下工作不管。
摘下了眼镜，吴院长看了看秦燕燕，礼貌地说道：“秦院长，请坐下说话。”
“不用。
我只有这一个问题，你给我答案，我立刻就走。”
吴院长一笑，“林俊然同志请假后，一直没有回来销假。
至于他在哪里，我的确不知道。”
“吴院长，咱们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用云山雾罩。
我知道国家现在有很多项目都是保密的，你只要回答我，我的丈夫，是不是参与了其中之一？”
吴院长沉默。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秦燕燕一拳狠狠地捶在了桌子上。
“吴中直，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秦燕燕怒视着吴院长，“俊然是我的爱人，他要调动，你有什么权利不告诉我！”
“秦院长，我想，有一件事你没闹明白。”
将眼镜又重新戴上，吴院长微笑着，“林俊然同志是你的爱人不假，但他也是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更是一个独立的科学工作者。
他的工作安排，只需要他的同意即可。”
言下之意，就算你是这里军医院的一把手，也没有权利干涉一名研究人员的工作。
看着吴院长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秦燕燕一股火气没处发，狠狠地指了指吴院长，“很好，吴中直你很好！”
愤怒地离开了研究院，将车开到最快冲回了家。
“你在干什么！”
进了门秦燕燕就发现辛亚斌正在把客厅里的桌布换了下来。
桌子上摆着的一套玻璃茶具也被换掉了。
她眼睛发红，一把揪住了辛亚斌的衣领，一字一顿喝问，“你在干什么！”
第十一章
“我只是想着不能白住在这里，桌布茶具都旧了，给你换一套新的。”
辛亚斌被秦燕燕那如烈火般的目光惊到了，“要是你不中意，我立刻就换回来。”
秦燕燕的手松开了，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这些都是俊然留下的东西，你最好不要随便碰。”
“对不起。”
辛亚斌的眼眶微微泛红，“燕燕，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秦燕燕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她大步走进卧室，在衣柜里翻找起来，希望可以找到林俊然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找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失望地坐在了床上。
衣柜里除了她自己的衣物，什么也没有留下。
林俊然到底去了哪里？
突然，秦燕燕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想起霍长林之前接受的那个任务，时间上似乎和林俊然消失的时间吻合。
而昨天傍晚，霍长林恰好回来了。
秦燕燕迅速起身冲出门外，路过客厅时看到辛亚斌正默默地将桌布换回原样，她没有停留。
辛亚斌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落在手中的旧桌布上——淡绿色的普通布料。
从秦燕燕刚才的反应来看，这肯定与林俊然有关。
辛亚斌的眼神变得深沉，眼中透出复杂的光芒。
秦燕燕一路飞奔至霍长林的办公室。
霍长林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听到脚步声后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秦燕燕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是不是疯了？”霍长林惊讶道。
“告诉我，你上次执行的任务是什么？”秦燕燕急切地问道。
霍长林愣了一下，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一个保密任务，我不能透露。”
“这个任务是不是和俊然有关？”秦燕燕的眼睛已经红了，“我知道他调动工作了，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
霍长林深深地叹了口气。
“燕燕，别想太多。
既然是保密任务，就算你逼问我也无济于事，我不会说任何事情。”
秦燕燕试图用拳头攻击霍长林，但被他挡住了。
“燕燕，我们俩都受过保密训练。
别说这一拳，就算是当年特务机关的酷刑，我也不会泄露任务内容。”
秦燕燕松开手转身要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到霍长林在背后叹息道：“燕燕，我知道你看不到小林很着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选择离开？”
尽管霍长林口口声声说不会泄露任务的内容，但秦燕燕心里很清楚他在暗示什么。
“怎么，你也认为是我做错了吗？”秦燕燕心中五味杂陈。
她对林俊然不辞而别的愤怒，对丈夫的担忧，更多的是感到委屈。
“哎呀，你啊！”霍长林看着她湿润的眼眶，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想想，难道你觉得你完全没有过错吗？”
“别人这么想也就算了，你是亚斌的好朋友，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带着孩子艰难度日而不伸出援手吗？”秦燕燕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
“我当然不能。
但是帮忙也要看情况。”
霍长林也坐了下来。
“他遇到困难，完全可以寻求组织的帮助。
比如吃饭，我们这里有食堂，不需要自己花费很多。
住宿方面，其他人都是两人或多人一间，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我们特别安排了单人宿舍给他。”
“他在文工团的工资也不低，对于琰琰来说，这里还有部队和研究院合作开办的托儿所，根本不需要他操太多心。”
“我真不明白，既然一切都为他们考虑周全了，他还遇到了什么困难？即使有困难，一定要找你吗？我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他不来找我？还有，你让小林给琰琰献血的事情，别说小林了，我都觉得你做得不对！”
霍长林越说越气，“我真的不明白，他辛亚斌想要干什么，你会不知道！”
秦燕燕狠狠地把手帕摔在地上，站起来就要离开。
辛亚斌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呢？她只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年少时得不到的人，现在面对自己显得如此无助。
这种仰望之情，抚平了她心中的遗憾。
回到医院的办公室，秦燕燕忽然抬起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霍长林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混蛋！
她和辛亚斌之间的暧昧，竟然逼走了自己的丈夫！直到林俊然离开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秦燕燕站在窗前，展开那封已经被揉皱、字迹模糊的离婚申请。
没关系的，俊然。
我会找到你，我们会重新开始！
第十二章
“小林，都快九点了，你还不准备回去吗？”研究室里，小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林俊然从堆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
他看了一眼手表，意识到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
“小田，你先走吧，我还得核对完这两组数据。”
小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笑道：“你这工作狂！”
“没办法啊，不努力怎么行？你看咱们这儿，谁不是这么拼？”林俊然说完又埋头于工作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让他的眼睛有些吃不消。
他摘下眼镜，闭上眼轻轻按摩着眉心，试图缓解疲劳。
在这个研究基地，工作强度极大，但这种高强度并非是被强迫的，而是大家自发形成的习惯。
虽然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但许多研究员往往都会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林俊然是个好胜的人，看到同事们都在如此勤奋地工作，他也不愿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
经过长时间的专注，终于将手中的数据一一核对完毕。
“总算搞定了。”
他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发现研究室内只剩下寥寥几人。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赶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林同志，我和你一起走吧！”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林俊然转过身，看见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正向他走来。
“宋组长？”他问。
这位名叫宋容的女士，是基地中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
她问道：“你也刚结束工作吗？”当她靠近时，与林俊然并肩而行。
林俊然感到有些意外。
他来到这里不久，除了自己小组的成员外，和其他同事仅限于点头之交。
两个团队之间也几乎没有交集，通常各忙各的。
“是的，刚刚才完成手头上的数据核对。”
出于礼貌，他回应了对方的话。
宋容笑了笑说，“最近确实挺忙的。
我们的研究虽然起步早，但在某些方面还是落后于国际水平。
大家都想尽快赶上，所以都很拼命。”
林俊然不由自主地认真打量了她几眼，宋容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林俊然低下头抿嘴笑了起来。
作为基地最年轻的组长，宋容的大名他早已听闻。
她年纪轻轻，背景优秀，能力出众，平时总是板着脸，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感觉。
原本以为宋组长是个严肃寡言的人，没想到她开口却是这般老干部般的语气。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偶尔交流几句，话题大多围绕工作展开，偶尔也会提及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题。
当到达林俊然的宿舍楼下时，宋容与他告别，然后各自返回住所。
从那天起，宋容似乎总是在林俊然周围出现。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直到后来同组的研究员小田见到宋容后对他挤眉弄眼，林俊然这才意识到可能的情况——莫非宋容在追求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一向保持距离的林俊然变得更加谨慎对待宋容。
不过，宋容也很知趣，并没有过多表明意图，言行举止间更加谨慎。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年底。
为了给这些长期埋头苦干的研究人员提供一些放松的机会，基地组织了一系列娱乐活动，比如放映电影和举办舞会等。
尽管有几天假期，但由于安全规定，除非提前申请并得到批准，否则不能轻易离开基地。
小年夜那天晚上，在基地的大礼堂连续播放了两部新上映的电影。
林俊然也去观看了，他对跳舞兴趣不大，却很喜欢看电影。
看完两场电影后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正当他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宋容追上来问他：“今天的电影怎么样？”
“挺好看的。”
林俊然放慢脚步，两人并排走在一起。
“你喜欢陶春吗？”宋容追问。
他们讨论的是两部电影中的女性角色。
林俊然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太喜欢。
我更欣赏那位残疾女孩。
她独立且坚强，不像陶春那样事事都要听从丈夫的安排，失去了自我。”
“哈哈，小林你的见解总是与众不同。”
宋容笑着说。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周围的同事也在散场，林俊然因此不再刻意避开什么，与宋容边走边聊着电影里的人物。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俊然。”
林俊然停下脚步，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第十三章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不远处路灯下的阴影处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你是来找我的？”宋容好奇地问。
林俊然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秦燕燕……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俊然。”
秦燕燕再次呼唤着他的名字，向前走了几步，明亮的脸庞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我找了你好久。”
林俊然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见林俊然没有回答，宋容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前面，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位秀丽而又严肃的女人。
秦燕燕停下了脚步，两人的目光交汇，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抗。
“俊然，她是谁？”秦燕燕移开视线，盯着林俊然，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尖锐。
林俊然知道这是她即将发怒的前兆，于是把宋容拉到身后，直视着秦燕燕，冷冰冰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燕燕轻蔑地瞥了一眼宋容，说道：“当然是来找我的……丈夫。”
“丈夫？”宋容惊讶地看着秦燕燕，然后转向林俊然，“她说的是你吗？”
林俊然点点头，“是的，不过很快就会改变。”
听到这话，宋容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小林，你是说……”
“宋组长，能让我和她单独谈谈吗？”林俊然问道。
宋容看了看林俊然，又看了看秦燕燕，轻声说：“那我在那边等你？”
“不用了，谢谢你。”
林俊然说。
宋容笑了笑，“那我们明天见。”
说完便离开了。
“她到底是谁？”秦燕燕看着宋容离去的背影，眯起眼睛问道。
“跟我来吧。”
林俊然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同事们的谈资，于是带着秦燕燕来到了宿舍楼前的走廊。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离婚申请吧？”林俊然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你的意见是什么？”
秦燕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顾四周。
“这里的住宿条件还不错。
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就在这里说吧。”
林俊然坚持道。
“俊然，你好像变了很多。”
秦燕燕感慨道。
林俊然没有接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如果你愿意，签好字后我们就可以解除这段婚姻关系。
你可以毫无顾虑地回到辛亚斌身边，做琰琰的母亲。
我相信，如果你们结婚，一家三口的生活一定会更幸福。”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和辛亚斌之间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关系。
我知道，前段时间我的行为让你失望了。
但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和辛亚斌有任何联系。”
秦燕燕举起右手作誓状。
林俊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看到他脸上那讽刺的表情，秦燕燕心里很不是滋味。
“俊然，对不起。”
她的眼眶红了，“我一直以为是你离不开我。
但是你离开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你离开这么久，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什么。
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我们的家。
因为在那里……”
“停！”林俊然打断了秦燕燕的话，认真地看着她，“曾经我也认为我们相爱。
可是，当辛亚斌闯入我的生活时，你敢说自己不曾动摇过吗？”
“我没有……”
“你有！每次面对我和辛亚斌父女，你的选择从未犹豫！你会毫不犹豫地偏向他们，抛弃我！秦燕燕，如果这都不算动摇，那什么才算呢？”
“秦燕燕，不是只有当你和辛亚斌发生关系时，才叫不清白。
早在你第一次为他们夜不归宿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除了办理离婚手续，我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秦燕燕低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她抬起头，凝视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眼中闪烁着偏执疯狂的光芒。
“俊然，你要失望了。”
秦燕燕说道。
“我已经调到这里来了，负责戍卫工作。
今后我会每天都见到你。
从此以后，你做研究，我保护你，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别人。
俊然，你高兴吗？”
第十四章
林俊然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燕燕轻笑着解释：“为了躲开辛亚斌，我申请了工作调动，没想到竟然被调到了这里。
更没想到的是，在基地的工作人员名单上发现了你的名字。”
她突然环住林俊然的腰，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俊然，我是唯物主义者，但现在不得不相信命运。
我们注定是夫妻，这是上天的安排。”
“走开！”林俊然一把将她推开。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发红。
“秦燕燕，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让我觉得恶心！”
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是你先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是你和别人纠缠不清，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命运！”
“我知道我错了，俊然。”
秦燕燕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
“我会补偿你，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给你生个孩子，我们可以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
“难道以前我们一起生活的幸福和快乐，你就都忘了吗？”她的语气充满了回忆与渴望。
林俊然再也无法忍受，胃部一阵翻腾。
“你让我感到恶心。”
话音刚落，他就呕吐了出来。
秦燕燕惊叫着跳到一边。
看着不断干呕的林俊然，秦燕燕感到非常受伤。
“这段时间我反思了很多，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可是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让你作呕吗？”
“我知道你生气、怨恨我，但只要你能消气，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愿意接受。”
秦燕燕的声音充满诚意。
林俊然颤抖着双手，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女人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耀眼，即便面容有些消瘦，也无损她骨子里的高贵与美丽。
曾经，这样的秦燕燕带着满腔热情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深陷于她炽热的追求中，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
然而，短短几年间，这份幸福便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每当想起辛亚斌的脸，那种心痛的感觉至今难以释怀。
“凭什么？”林俊然擦了擦嘴角，冷冷地问道。
秦燕燕愣住了，“你说什么，俊然？”
林俊然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直视着秦燕燕，沉声说道：“凭什么你伤害了我之后，现在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知道错了’，就期望我原谅你？”
“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从伤痛中走出来，全心投入工作，你却追过来揭开我的旧伤？”
“凭什么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侮辱和痛苦后，你还跟我说甘之如饴？”
“秦燕燕，夫妻一场我不想撕破脸皮，但你也别得寸进尺！”
“离婚的事我已下定决心！除了离婚之外，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会向上级举报你生活作风不端，滥用职权甚至利用家人关系故意打听国家机密！”
这次轮到秦燕燕震惊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眼中充满了苦涩，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话刺我的心！你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
林俊然冷笑，“正与不正是由组织来判断。
只要我举报，相信他们会调查。
你以为你和辛亚斌的事能瞒得过谁？”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了秦燕燕的心。
“秦燕燕，不要再找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林俊然转身欲走。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腕一紧。
眉头皱起，他喝道：“放开手！”
“不，俊然，我不会放手。”
秦燕燕的眼神中燃烧着火焰。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随你便。”
林俊然将秦燕燕的手从腕子上扒开，平静地说。
秦燕燕冷笑，试图再次抓住林俊然的手，但林俊然怎会让她如意？
两人纠缠在一起。
突然，秦燕燕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位同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你能进入基地，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吧？”说话的是宋容。
宋容似笑非笑，“林俊然是基地的研究员，参与重要项目。
不管是谁，都不能随便打扰他。”
“请你离开。”
第十五章
短暂的愤怒过后，秦燕燕眯起了眼睛。
“你不肯跟我复合，就是因为她吗？”她质问林俊然。
“什么？”林俊然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更多的是愤怒。
他难以置信地听着妻子的话。
这些年，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她和家庭，但她却不信任他。
多讽刺啊！
林俊然深吸一口气，举起左手用力朝秦燕燕扇去。
秦燕燕躲开了这一击。
“怎么，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是不是？”
“疯子！”林俊然转身就走。
“林俊然！”秦燕燕愤怒地喊道。
“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找不到你的任何消息，甚至怀疑你是否因为我而遭遇了不测。”
“当我千辛万苦见到你时，你不但没有想念过我，身边还出现了别的女人！”秦燕燕指着宋容，冷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离婚！你真的那么迫不及待吗？”
“秦燕燕，你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小人！”林俊然被气得眼前发黑。
胃穿孔手术后，他没养好身体就来到基地，连日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
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支撑不住，晕倒了。
“俊然！”“小林同志！”秦燕燕和宋容同时伸出手。
秦燕燕动作更快，蹲下探查林俊然的气息，大声喊道：“送医院！”
“医院在那边！”宋容指了个方向。
“我知道比你清楚！”秦燕燕费力地与宋容一起架起林俊然，跌跌撞撞地送往医院。
......
当林俊然再次恢复意识时，他睁开眼，苦笑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短短几个月，这已经是他在医院醒来的第几次了？
隔着一道白布帘，他听到外面有人交谈。
“林同志是因为一时气血淤堵导致昏迷，问题不大。
不过，他身体虚弱，工作强度大，需要特别注意。”
秦燕燕问：“需要注意什么？”
“秦院长，您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妻子。”
“秦院长，根据检查结果，您的丈夫最近手术后未充分休息，身体状况很差。”
秦燕燕沉默了，罕见地低下了头。
她感到羞愧。
林俊然近期的手术，她一清二楚。
那次事故因琰琰的冲撞造成了胃穿孔。
当晚，她看到林俊然苍白的脸，却依然强迫他去献血，并说出了“又死不了人”的话。
如果当时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听到这样的话，她会怎么想？
秦燕燕的眼眶湿润了。
打发走医生后，她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的林俊然。
他似乎还没醒来，但从凌乱的呼吸声可以听出他已经醒了。
秦燕燕坐在床边，握住林俊然放在被子外的手，感觉冰冷。
“对不起，俊然，我不该那样说话。”
秦燕燕的眼睛微微湿润。
“我知道我一直在伤害你，但我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林俊然感觉到手心的湿热。
秦燕燕哭了。
他觉得很好笑。
他抽回了手。
“俊然，你醒了？”秦燕燕惊讶地问道。
“秦燕燕。”
林俊然睁开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拦住了准备跑出去叫医生的秦燕燕。
“作为医生，你应该知道我早就醒了。”
“你知道，从前的我最心软，最见不得你这样。
所以，你会对我说这些话，对不对？”
尽管是问句，但林俊然的语气非常肯定。
他对秦燕燕的理解可能超过她自己。
秦燕燕愣住了，“你就这么看我？”
“这是事实。”
林俊然终于看向秦燕燕，“你可以否定，但不能改变。
秦燕燕，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林俊然听到秦燕燕极低的声音。
“俊然，你想错了。”
第十六章
秦燕燕弯下腰，紧紧抱住林俊然，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你要知道我们是军婚，受到法律特别保护的。
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永远别想摆脱这段婚姻。”
一想到宋容那张清秀恬静的脸庞，秦燕燕内心竟然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俊然，我爱你，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你给我滚！”林俊然怒不可遏地将她推开。
秦燕燕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说道：“我去给你买些营养品吧。
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她不给林俊然回应的机会，掀开帘子便匆匆离去。
林俊然气得浑身冰冷，悲哀地意识到，秦燕燕的话确实无懈可击。
只要她不同意，他就无法从这桩婚姻中解脱出来。
这个顽固的女人！
“小林。”
宋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走进房间，“你还好吗？”
她眼中的担忧是真切的。
林俊然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宋组长，刚刚谢谢你了。”
宋容坐在病床旁的小凳子上，看着脸色苍白的林俊然，犹豫了一下说：“小林，我不是有意偷听，但人总是对自己关心的人格外留意。
小林，你和你爱人之间的离婚，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宋容刚才就站在门口，秦燕燕的声音再低，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林俊然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宋容理解他的顾虑。
毕竟离婚是夫妻间的事，外人的介入容易被视为破坏他人家庭，即便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也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那你先休息吧，趁着假期好好调养身体。
工作方面的事，你不用担心。”
林俊然点点头，低声表达了感谢，目送着宋容离开。
过了一会儿，感觉体力稍有恢复，林俊然找到护士，坚决要求出院。
护士检查了他的血压和脉搏，确认没有大碍后，便同意了。
回到宿舍，林俊然疲惫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呆望，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入睡。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好在现在是假期，他不必担心上班的问题。
他勉强起身准备洗漱，刚打开门就看到秦燕燕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大网兜的东西——水果、罐头、奶粉、麦乳精，甚至还有几个鸡蛋。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一片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俊然！”秦燕燕喊道。
林俊然毫不犹豫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俊然，你能不能把门打开？我有话要对你说！”
然而，敲门声并未持续多久。
“俊然，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了。
东西我放这里，记得吃。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工作，你注意身体。”
秦燕燕的声音逐渐远去。
林俊然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重新打开门。
门外果然已无人影，但那一网兜物品依旧静静地放在墙角。
林俊然皱眉思考。
今天的秦燕燕与昨天截然不同，难道是有人给了她什么新的建议？
他想起了霍长林。
相比秦燕燕的直接强硬，霍长林更擅长灵活变通。
处理感情问题时，秦燕燕往往直来直往，而霍长林则懂得迂回战术。
很可能，秦燕燕是向表哥霍长林求教了。
林俊然猜得没错。
秦燕燕从卫生所回去后，第一时间给表哥霍长林打了电话。
得知她找到了林俊然，霍长林十分惊讶，并且耐心地劝说了秦燕燕整晚。
“你不了解小林的性格吗？他外表温和，内心却异常坚强。
你伤害了他的心，更伤了他的自尊。
所以他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不留任何信息。
现在既然你们又见面了，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发号施令。
你需要展现温柔的一面，用这份温柔等待他的心软。”
霍长林彻夜为秦燕燕出谋划策，于是有了之后林俊然见到的，那个等在宿舍门口的温柔版秦燕燕。
秦燕燕觉得霍长林的建议很好。
即使林俊然不理睬她，但她可以时刻关注着他，确保他在假期里只是往返于研究室和基地宿舍之间，没有与其他女人接触。
秦燕燕对此感到满意。
至少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表明目前还没有其他女人能够占据林俊然的心思。
正当她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下班后的秦燕燕刚走到医院门口，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穿长款风衣。
“燕燕，我来找你了。”
那人有着与林俊然相似的眉眼，正对她微笑。
然而，那笑容却显得格外冷酷。
辛亚斌。
第十七章
“燕燕，见到我你似乎不太高兴啊。”
辛亚斌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歪着头打量秦燕燕，“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样，为这久别重逢感到开心呢。”
“疯子。”
秦燕燕低声咒骂。
她从未否认过与辛亚斌之间的过往，但未曾料到，那个少年时代如同远山白雪般纯洁的男孩，竟会是个精神不稳定的危险人物。
辛亚斌曾经说，因为前妻有心理问题，他才选择了离婚；那段婚姻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心理创伤；他宁愿独自带着孩子流浪，也绝不让孩子留在一个精神病人的身边。
这些话，她都信了。
然而，秦燕燕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自称爱女儿、外人眼中的慈父，才是真正的恶魔。
他实施家庭暴力、出轨，甚至对孩子进行虐待。
为了让她回家住，辛亚斌常常以琰琰生病作为借口。
起初，秦燕燕还相信他，并帮助照顾琰琰。
渐渐地，她开始产生怀疑，不再回去。
之后，辛亚斌对琰琰动了手，导致孩子再次住院。
他的解释是，琰琰发烧严重又不愿吃药，无论他怎么哄都没用，身心俱疲之下失去了控制。
但这时，宋家的人找到了秦燕燕，揭露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辛亚斌口中的前妻宋雨确实曾有过精神不稳定的时候，但她早已通过治疗恢复健康，是一个温柔善良的母亲，从没伤害过琰琰。
相反，她深爱自己的女儿，视如己出。
而辛亚斌结婚后不久就开始对宋雨施暴，连刚出生的琰琰也没能逃脱他的魔掌。
后来，辛亚斌急于摆脱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的宋雨，在明知她海鲜过敏的情况下，哄骗她吃了海鲜粥，差点要了她的命。
最终两人离婚，抚养权归宋雨所有，但辛亚斌利用探视的机会，偷偷带走了孩子...
秦燕燕不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辛亚斌竟是这样的人。
可是当她回想起上次琰琰因误食小块鸡肉碎骨而导致内出血入院的情景时，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宋家人带走琰琰后，辛亚斌仿佛彻底放飞自我，不再掩饰真面目，纠缠秦燕燕，散布关于她的谣言，甚至向她的老领导控诉，将离婚的原因归咎于她。
正如林俊然所说，他们的工作不允许出现生活作风的问题。
经过辛亚斌这一闹腾，秦燕燕在原单位再也待不下去了，所谓的调动工作实际上等于降职。
不过秦燕燕并不在意，能够避开这个疯子，她是求之不得。
没想到，时间过去不久，辛亚斌竟然又追了过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秦燕燕眯起眼睛问道。
这个基地是保密单位，没有调过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里的研究内容。
辛亚斌怎么会找来？
“看你，总是容易激动。”
辛亚斌笑得一脸无辜，“我只是碰巧路过，碰巧看到你，不行吗？顺便，我还碰巧看到了一个人呢。”
他向前靠近一些，离秦燕燕更近了点，邪恶地一笑，“猜猜是谁？”
第十八章
对于辛亚斌提到的那个人，秦燕燕心里一清二楚。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秦燕燕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动物——毒蛇。
越是色彩斑斓的毒蛇，毒性往往越强。
突然间，秦燕燕伸手掐住了辛亚斌的脖子，冷冷盯着他，“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否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由于出身军人家庭，从小跟随父亲练习过一些格斗技巧，她的动作非常迅速。
本意只是警告辛亚斌不要再去骚扰林俊然，没想到，被掐得脸红脖子粗的辛亚斌不仅没有表现出恐惧或痛苦，眼中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秦燕燕心中一阵寒意，松开手厌恶地看着辛亚斌。
这个人真的如宋家人所说，天生就是个疯子。
“燕燕，你害怕了！”辛亚斌弯腰咳嗽几声，喘过气后畅快地笑了起来，“对着这张脸，亏你还下得了手，难怪小林离开了你。”
声音温柔，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秦燕燕皱眉转身就走。
她不明白，以前的辛亚斌温文尔雅，自幼读书学习音乐，在一群调皮捣蛋的大院子弟中显得格外不同。
究竟是当年伪装得太好，还是经历了什么变故让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秦燕燕憎恶现在的辛亚斌，这个疯子毁了她原本大好的前程，更破坏了她和丈夫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不想再与辛亚斌有任何交集。
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辛亚斌摸了摸仍然疼痛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秦燕燕知道，以辛亚斌目前的状态，如果不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回到宿舍后，她躺了一会儿。
天完全黑下来后，秦燕燕换上衣服起身去找林俊然。
作为基地附属卫生院的负责人，进入基地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秦院长来找小林？”自从林俊然入住卫生所以来，秦燕燕时常送来各种必需品，整个基地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甚至门口的守卫也与她熟络起来。
“不巧了啊，小林同志不在。”
听到这话，秦燕燕不由得疑惑。
她太了解林俊然了。
自从从卫生院回来后，他就几乎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不是研究室就是宿舍，早出晚归，刻意避免一切可能遇见她的情况。
尽管这样的想法令人心痛，但秦燕燕明白，这是他在用行动表明想要离婚的决心。
然而，也因此他几乎从不出基地半步。
“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什么时候？”
“这个不清楚。”
事情反常，秦燕燕立刻警觉起来。
辛亚斌就在附近，以他的手段想要伤害林俊然并非难事。
她烦躁地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即便退一万步讲，即使林俊然真的有事要外出，这个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据她所知，为了保密工作，研究员们除特殊情况外不得在外住宿。
所以林俊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真的出了事？以辛亚斌目前的精神状态，他真的有可能做出绑架或伤害林俊然的事情！
想到这个可能性，秦燕燕顿时焦急万分。
“小同志，我要见胡主任。”
“胡主任也不在。
秦院长，您要是有事，不如等明天吧。”
守卫为难地说，但看了一眼秦燕燕的脸色，还是识趣地打了电话。
“胡主任也不在。
秦院长，您要是有事，不如等明天吧。”
纵然心急如焚，秦燕燕也知道这里的纪律。
想了想，她留下纸币并写下电话号码：“麻烦你明天见到胡主任时交给他，让他立刻联系我。”
“好的。”
惴惴不安地回到住处，秦燕燕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来到基地，但胡主任依旧不在，行踪保密。
焦急之下，秦燕燕试图寻找辛亚斌，但他也消失无踪。
林俊然不会真的被辛亚斌控制了吧？
第十九章
就在秦燕燕气愤得准备报警的时候，林俊然终于回到了基地。
一得到消息，秦燕燕便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俊然！”
当她看到林俊然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和愤怒都化作了情感的洪流，她不由自主地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
“俊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秦燕燕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林俊然身上的温度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
“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秦燕燕抱怨道，而林俊然则皱着眉头将她推开，语气冷淡且疏离。
“秦燕燕，请注意这里是公共场合。”
他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这让秦燕燕感到无比委屈。
“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是多么的担心吗？我……”看着其他同事下车后迅速前往研究室，林俊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不给秦燕燕任何回应的机会，快步跑向了研究室。
秦燕燕了解他，知道他此刻的急切一定与工作有关。
看着他拎着文件包匆忙进入大楼的身影，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医院后，秦燕燕心不在焉地等待下班时间的到来，迫不及待地再次来到研究室大楼外等候林俊然。
夜晚已经很深，但研究室内依然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研究人员们忙碌的身影。
秦燕燕明白这里的研究人员都在为国家的科技进步默默付出，包括她的丈夫林俊然。
正因为如此，她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国效力的丈夫感到骄傲。
然而，她也意识到自己曾经伤害过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应该这样执着于将林俊然留在身边……
凌晨十二点多，经过一个漫长的内部研讨会后，林俊然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研究室走出来。
这次会议是由一位刚从国外归来的知名航天专家主讲，讲座内容丰富，让他受益匪浅。
许多困扰已久的研究难题似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令他兴奋不已。
“俊然。”
秦燕燕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俊然皱眉问道，显然不愿浪费精力在这场对话上。
在他心中，即使他们尚未正式离婚，秦燕燕的地位也仅限于前妻，甚至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秦燕燕的目光贪婪地停留在林俊然身上，心里想着他又瘦了不少。
林俊然扬起眉毛，“你是决定要离婚了吗？”
“俊然，难道我们之间只剩下离婚这件事可谈了吗？”秦燕燕显得有些无助，“我想告诉你，辛亚斌找来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林俊然冷笑，“那是你自己惹来的人，请你自己处理。”
秦燕燕感到一阵刺痛。
“俊然，我知道我犯过错，你对我生气是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能不能请你理智一点，听我把话说完。”
“秦院长，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林俊然看了看手表，疲倦地说，“我不像你那么清闲，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
至于你的那位朋友，他在哪里做什么，我既不关心也没兴趣。”
见他又要转身回研究室，秦燕燕着急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俊然！别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恳求，“请听我说完！辛亚斌是个疯子，他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放过！他现在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逻辑！我害怕他会来伤害你！”
林俊然试图甩开她的手，但两次尝试都未成功。
“秦燕燕，你有点分寸好不好！”他的怒骂让秦燕燕也火了起来。
“俊然，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她的眼睛泛红，使得林俊然稍微冷静了一些。
昏黄的路灯洒在他脸上，形成一层柔和的光晕。
秦燕燕心头一酸，再次扑进林俊然的怀抱。
“俊然……”
林俊然甩开了她，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后，却意外地撞上了一个人。
“小林。”
宋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组长。”
研究室楼里还有其他人陆续出来，林俊然觉得秦燕燕应该不会在这里闹事，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宋容看看他，又看向从暗处走出的秦燕燕。
“秦院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这里是研究重地，不知道您大半夜藏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呢？”
秦燕燕听出了话中的含义，不由得冷哼一声，“这话什么意思？我来找我的丈夫，难道还要挑时间吗？”她讽刺地说。
“倒是你宋工，时时刻刻跟着别人的丈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向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警告道，“破坏军婚，可是违法的。”
第二十章
“秦燕燕，你是不是病了？你怎么能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心术不正呢？”林俊然对秦燕燕的逻辑感到无奈至极。
宋容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秦燕燕，她说道：“只要在这个基地里，无论是谁遇到了骚扰，我都会站出来。
而你，秦院长，到现在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作为附属卫生院的负责人，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个基地的特殊性质。”
宋容继续说，“作为研究人员的家属，我深知每位研究员家庭成员所面临的挑战，但这绝不是他们在这里胡来的借口。”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请立即离开这里。
否则……”宋容转头看向警卫室，“我会马上向上级汇报这件事。”
“秦院长，我想你也不希望再次被调离岗位吧？”这句话像是触动了秦燕燕的心弦。
秦燕燕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在调查我？”
她之所以被调到这里，正是因为辛亚斌举报她的行为不端。
尽管秦燕燕坚信自己与辛亚斌之间清白无辜，但她也明白，在处理辛亚斌的问题上确实存在不当之处，这导致了她职位的下调——这样的记录存在于她的档案中，从未向他人透露过……
宋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邀请秦燕燕离开。
“秦院长，请您离开。”
深吸一口气，秦燕燕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叮嘱道：“俊然，记得我说的话，最近你要多加小心。”
目送秦燕燕离去后，宋容转向林俊然，认真地说：“小林，她已经影响到你了。”
“宋组长，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扰我的工作的。”
林俊然回应道。
“我不是指你的工作受到影响。”
宋容微笑道，“而是你个人受到了影响。”
“小林，你有没有注意到自从秦院长来到这里之后，你在实验室里待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我注意到了，有时候你甚至整夜不合眼，把自己锁在研究室里。”
林俊然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帮你。”
宋容提议。
林俊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你？”
“没错，不管是解决你和秦院长之间的婚姻问题，还是将她调离此地，我都有办法帮忙，但这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宋容解释道。
考虑了一会儿，林俊然摇摇头，“谢谢你，不过我想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
第二天，林俊然找到了基地领导，诚恳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胡主任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明白了，我会向上级反映此事。
小林，你安心工作吧。”
不知道是否是胡主任的反应起到了作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林俊然都没有再见到秦燕燕。
当然，由于他很少离开基地，也没有见到过辛亚斌。
直到五月的一天，有关秦燕燕和辛亚斌的消息才再次传入林俊然的耳中。
出于两代人的交情，秦燕燕找到了辛亚斌，表示愿意和他共同生活。
然后，她设法让他登上了回乡的火车，并强行把他送回了他的父母身边。
但辛亚斌不知从哪里弄到了硫酸。
就在秦燕燕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把一整瓶硫酸泼到了秦燕燕身上，造成了致命的伤害。
秦燕燕最终因伤重不治身亡。
辛亚斌则被送进了监狱。
霍长林亲自带来了这个消息。
曾经意气风发的他现在显得有些消沉。
他递给林俊然一块手表和一封信。
“这是燕燕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林俊然接过这些物品。
手表是他结婚时送给秦燕燕的礼物。
信封里装着他当初留给秦燕燕的离婚申请书，上面歪歪扭扭地签着秦燕燕的名字。
林俊然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物件，心中五味杂陈。
“小林，燕燕让我转告你。”
霍长林叹了口气，“她为她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
她承认自己曾有过动摇，背叛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看到你在这里的工作，燕燕知道，你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因此，她选择了放手。”
“燕燕说，她会祝福你。
愿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霍长林不知何时离开了。
林俊然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能移动分毫。
他从未想过那个初次见面时如阳光般灿烂的秦燕燕，会以如此仓促的方式结束生命。
“小林。”
宋容走到他身后安慰道，“不要太难过。”
林俊然抬头望着蓝天，深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谢谢宋组长。
我想，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沉浸在悲伤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研究室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光芒。
不管怎样，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的一切。
从此以后，林俊然只会全身心投入到飞天计划中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世纪的到来，中国的航天事业迅速崛起，建立了完善的配套体系，实施了一系列破纪录的太空探索任务。
特别是当中国成功探测多个行星后，更是震惊了全世界。
经历了近四十年的研究生涯，林俊然从年轻力壮走到了两鬓斑白。
雨不大，但当他回到家属大院时，还是被淋湿透了。
「抬如」退休那天，正是他主持的H行星探测工程圆满结束之时。
看着探测器从遥远的宇宙顺利传回的高清图像，手捧鲜花的林俊然露出了笑容。
“小林。”
同样满头银发的宋容站在林俊然身旁感慨道，“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啊！”
林俊然和她相视一笑。
他们是多年的工作伙伴。
曾经，宋容含蓄地表达过对他的好感，但被林俊然婉拒了。
从一个被遮蔽光芒的研究员成长为带领团队完成科研项目的学术泰斗，林俊然最自豪的就是将全部精力奉献给了祖国和他的研究工作。
他的愿望就是为飞天计划倾尽所有。
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
如果有来生，他依然会选择继承这份热爱。
抬头仰望星空，繁星闪烁。
林俊然将手中的鲜花奋力抛向璀璨的夜空。
- 全文完 -